春天，雲飛風起，蕩漾出無限情思，正是讀詩的好時節。由國家圖書館舉辦的「春江花月夜：敘事詩中的世界」系列演講活動，3月18日下午邀請逢甲大學中國文學系廖美玉教授主講「一代紅粧照汗青──吳梅村〈圓圓曲〉的身世記憶」。冬去春來，閱讀〈圓圓曲〉，看吳梅村如何藉由反覆咏歎女性極端不幸、薄命與苦難的一生，在充滿驚懼、悲苦與迷惘中，吞下苦澀的膽汁，不斷提醒自己與時人：苦難並沒有過去，亡國的屈辱與痛楚成了不可磨滅的身世印記。廖美玉教授為逢甲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兼唐代研究中心主任，曾任科技部中文學門召集人、成功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兼主任、逢甲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、臺灣「中國唐代學會」理事長等職務；學術專長：唐代文學、李杜詩、中國古典詩學。廖美玉教授以多元的視角，深厚的學術根基，藉由〈圓圓曲〉審度觀照明末清初的興亡事蹟，帶領聽眾賞析文學作品外，多一個歷史思考的方向。

廖美玉教授演講從順治帝登基詔書的故事談起，記憶「3月19日」──臺灣人「拜拜」的一個獨特日子，一個令人同情的明朝崇禎亡國君王殉難日，時至今日後人該如何看待滿清統治，並非單純的僅視為滿漢之區別而已。吳梅村生當明、清易代之際，以詩為「史外傳心之史」，尤擅七言歌行，有「梅村體」敘事詩百首。歷經崇禎十七年（1644）的甲申之慟，到順治八年（1651）清兵攻破舟山，魯王入閩，永曆帝入雲南，吳梅村首發其端，以時年28的陳圓圓為主角，寫下七言敘事體長詩〈圓圓曲〉，以一句「鼎湖當日棄人間」開端，同時把陳圓圓推到時代的浪潮頂端，承擔「衝冠一怒為紅顏」的亡國重責，形構出美人與家國之間錯綜糾結的關係。

陳圓圓（1624-1681/1695？），名沅，字圓圓，又字畹芳，從養母姓，「秦淮八豔」之一。〈圓圓曲〉以倒敘的手法往前探求，先由權貴之家的女伎開始追溯身世。以「紅顏」始，借降將吳三桂以「紅顏流落非吾戀」為陳圓圓開脫，卻又以「哭罷君親再相見」把美人擺到與君親相同的位階上，形成美人與家國之間錯綜糾結的關係。以西施為前身的宿命，除了從地緣關係來推斷，更透過不可思議的夢兆，把陳圓圓與西施的身影作了高度重疊，註定了陳圓圓不平凡的一生。陳圓圓意外激起的滔天大浪：明朝滅亡了，流寇敗走了，滿清進京了。亡國的慘劇，被詩人描寫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慶幸，幾乎把世變滄桑都給覆蓋掉。個人與君國的嚴重悖離場面，繪製出色彩鮮妍卻又極不諧和的時代容顏。

吳梅村在〈圓圓曲〉中採取全知的敘事視角，以無所不知的觀照，呈現「知道」卻又無可奈何的一種悲哀。其以「詩人」自許，選擇以女性為主角，以游走在「真實」和「虛構」之間的詩歌敘述，帶著同情的了解與哀憐，採取戲劇性的手法與抒情聲音，使難以重建的歷史「再現」為「史外傳心之史」，期待「後世讀吾詩而知吾心」的共鳴，恰可反映「時事」已難以釐清的複雜現象。詩人更藉由訴說陳圓圓被動引爆歷史巨變所繪製的時代容顏，既痛惜現實世界的失落，更藉此感傷自身生命，苦情傷懷，是見證還是辯解？是掌握歷史解釋權？或者只是抒發個人情懷？亂世兒女的身世之感，值得細細尋味。

昨日的歷史成為今日的故事，有人提問〈圓圓曲〉中關於韻腳的用法，吳美玉教授針對古體詩、長慶體、梅村體用韻方式詳細解說，並以臺語為例，讓聽眾更加能體會韻腳的用法；敘事詩不僅可閱讀，還可以吟唱，平仄相間更是好聽。至於〈圓圓曲〉與〈長恨歌〉是否有意為某些人漂白，倒也不盡然，詩人對現實中確有其人的公眾人物，作了細膩而低迴的思考，留下了深刻的曖昧性以及多重詮釋的可能。

國圖的楓香道上在春天有一條詩路，「春江花月夜：敘事詩中的世界」系列講座，3月25日由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研究員兼所長胡曉真教授主講「弄筆最宜春寂寂——清代女性彈詞中的生命、情感與想像」，4月15日由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陳芳明教授主講「楊牧詩中的季節」，歡迎大家踴躍參與每場講座，共渡一個詩情畫意的春天。報名網址：http://activity.ncl.edu.tw